魔术文胸【飞魔幻杂志虐文】错嫁·半面妆-约稿函
【飞魔幻杂志虐文】错嫁·半面妆-约稿函《咏絮文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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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样的良辰美景,那样的海誓山盟,那些她倾尽生命也不敢忘记的一言一语,她也曾以为,都是真的。
1.
铺天盖地的红色,寒暄道喜的宾客。这一天,是上海滩绸缎庄聂家次子聂启成婚的日子。
可眼见着一场大喜被聂启闹成了天大的笑话,所有登门道贺的人都不免有些尴尬。
聂启出身名门,又出洋留学三年,为人最是斯文有礼。可是,这个斯文有礼的男子,正被五花大绑的压跪在正厅,一身吉红的喜服也遮不住他的怒气。
满庭的宾客,皆有些诺诺的看着这一场闹剧。只有聂启的咆哮声不绝入耳。
“我绝不会承认的!父亲,你这样逼着我娶一个陌生的女人,我是绝不会承认的。”他身材高大,四五个下人用了全力才堪堪将他按跪在地。他猛力的挣扎,左侧的下人被猝不及防的推开,一下子撞到了新娘子身上。
新娘子被撞的踉跄着退后了几步,头上的红盖头颤巍巍的滑了下去,露出了凤冠下的一张脸。
整个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,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新娘子的脸上,甚至连正在挣扎的聂启也明显的僵住了身体。
新娘子站稳了身体,在这沉寂中从容弯身拾起了地上的红盖头,理了理六角盖头上缀着的流苏穗子,又将自己的容貌掩在了盖头里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咣当”一声响,聂老爷子手里的青瓷茶杯狠狠的惯在了桌子上。
司仪只觉眼角狠狠一跳,连忙高喊: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聂启猛然回过了神,挣扎却更剧烈,他双手握拳,虽被人按着脖子往地上磕头,无论如何也是不肯轻易屈服的,一时间竟僵在了那里。
在这尴尬的僵持中,聂轩走上前去,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聂启后脖子上,生生的将人给打昏了过去。
旁边的喜娘立即上前搀扶新人,新娘子仍是安安静静,背脊挺得笔直。聂启却是被人抬进了新房。
身后,众人真真假假的说着客套恭维的话,绝口不提方才尴尬情形。
只是,怕不过两天,聂家这桩婚事便会闹得满城风云了,如此这般的新娘子,那些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……
2.
聂家新进门的二少奶奶,原是韩家的大小姐。韩聂两家十多年前曾立下婚约,可是此后韩家败落,两家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,几乎再没有什么往来。
三个月前,韩家祖宅被一场大火烧的片瓦不留,只有韩家的大小姐韩卿茹逃了出来,拿着当年订婚的信物来到了聂家。
却被大火烧毁了容貌和嗓音。
卿茹安静的坐在桌子旁边,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,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。左脸秀美清丽,偏偏右脸上的烧伤凹凸不平,狰狞不堪。
那一场大火,烧毁的不仅仅是她的容貌和声音……
桌子上的龙凤花烛燃得正旺,偶尔发出“哔哔啵啵”地声响。她走到床侧,看向床上那个俊朗的人。
俊眉修眼,顾盼神飞。
却不是她的良人。
脑海中忽然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,朗声的念:“美人迈兮音尘阙,隔千里兮共明月。”
她狠狠地眨了眨眼,没有让眼里的雾气飘散出来。
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,目光先是朦胧迷茫,在看清床侧女子的容貌后,赫然转为愤怒。
他一刻也不停下了床,恶狠狠地看着她:“我是绝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妻子!你要做聂家的少奶奶访途季,只管守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吧!”
卿茹面色无波的与他擦身而过,和衣躺到了床上。
他却不放过她,出口便是嘲讽:“韩家一门尸骨未寒,你便带着信物要求我娶你,原来所谓饱读诗书的韩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!”
床上侧身躺着的人身体微微一颤, 聂启见了孙之鸿,心里竟有些不忍:“我知道小姐家里遭逢巨变,我也很是伤心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的声音一顿,目光里忽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,连脸色也苍白了几分。
他忽然忆起,在英国的时候,那个女子调皮迷糊的样子。只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,已让自己无可奈何,连整颗心都赔了进去。可是如今,跟自己同在婚房之内的,却不是那个人。
“无论如何,聂家都会让小姐一生衣食无虞,可是,我是绝不会爱上你的。”
他说完这些话,也不再去看她,径自去了书房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打开了,听到他出去的声音。她仍旧没有动。
她伸出五指缓缓地抚过右脸的疤痕,脑子里乱糟糟的,可是那句话却是那样的清晰。
我是绝不会爱上你的。
她将手背塞进嘴里,狠狠地咬住,心里翻搅出一阵阵麻木的钝痛,却没有眼泪流出来。
窗外树影婆娑,聂家大宅仿佛是夜色中的琼楼玉宇,幽森冷寂。
3.
转眼,已是两个月。
一大清早,卿茹照常早早的起了床,穿着一件改良的月白色旗袍,亭亭的站着,似是一朵玉兰,摇曳生姿。只松松的绾了头发,斜插着一只半旧的珍珠发钗,在廊下逗弄一只红嘴的绿鹦哥,听着它用怪异的腔调喊着“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”,不由得微微一笑。
聂远走进长廊的时候,正看到她一侧的半张脸,有一缕乱发贴在脸上,越发显得的肤如凝脂,弯弯的睫毛像蝉翼一般上下忽闪,忽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,说不出的温婉可人。
他一时竟看呆了。
直到有丫鬟从她身边经过,恭敬地行礼:“二少奶奶!”
他走上前去,行了一礼,恭敬地叫了声二嫂。
她有些惊讶的转过头,露出了另外半张脸发蜡怎么用。
他竟是生生往后退了一步,发出了一声惊呼,虽是极轻,却也不免让人心生尴尬。他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本想解释,反而越描越黑,他不由有些着急,只恨自己没多念一些书,连话都说不好了。
她却朝他摇了摇手。她皮肤极白,右手腕上戴着两个羊脂玉的镯子,堪堪与肌肤同色,挥手间玉镯相碰发出“叮叮”的悦耳清响,仿佛能抚平人心。
他看到她眼里的笑意,才松了一口气,清朗的一笑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:“二嫂,我是聂远。前段时间北平战事吃紧,没来得及参加二嫂和二哥的婚礼,所以……所以现在补上贺礼。”
聂远说着从笔直的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金色镶钻的西洋怀表。
卿茹看着那价值不菲的怀表,又笑了笑,却摇头拒绝了。
聂远有些沮丧,却像发现了什么:“二嫂怎么不说话?”
卿茹微微一愣,仔细看他的表情,只是赤诚与疑惑,并无嘲讽之意,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,又摆了摆手,依旧有清脆的“叮叮”声响起。
聂远一下子涨红了脸:“对不起!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他又是窘迫又是羞愧,手足无措的看着她,心里懊恼到了极点。
卿茹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,不由有些好笑。她伸手捉住垂在空中的白金表链,指了指自己的脖子。
聂远顿时有些受宠若惊。他绕到她的身后,小心翼翼替她戴上傅瑾。他离她这样近,隐隐闻到似有若无的清香,仿佛要沁到他的心里去。直到卿茹往前走了一步,转过身子,又朝他一笑。
像是长廊外那条青石路两旁的玉兰忽然绽放,温润如玉,撩人心怀。
“阿远!大哥告诉我说你回来了,我本来还不信……”长廊的尽头,忽然有声音传来,聂远转过头看去,正是聂启修长挺拔的身影。
等到聂启走近了,才发现聂远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。
月白的旗袍,半旧的珍珠发钗。像一只白玉兰花,亭亭的站在那儿,弱不胜风。
成亲的第二天他就搬出了聂家大宅,已经近两个月没见到她了。再次见面,竟只觉得她消瘦的厉害,越发的纤弱单薄。
“爱上美人鱼啊!她的脸……”
突然有个惊骇却娇俏的声音传出,是聂启身旁的女子掩住了嘴,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躲到了聂启的背后。
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,一身雪白的洋装衬得她整个人俏皮而又娇媚。
卿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,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,可是,在这个人面前……
她匆匆行了一礼天生神匠,转身向长廊的另一侧走去。她走的极快,步子却十分平稳,纤细的背脊也挺得笔直。唯有走动间手腕微动传出玉镯相碰的声音,清脆细小。
“二哥!你太过分了!”
聂启听到自己的三弟恼怒的声音,可他没有反应。他只是望着那一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,那样的故作镇定,每看一眼都让他想到那个深印在脑海里的背影。
曾几何时,也有那样熟悉的一个女子,每当生气了也不说话,转身就走,背脊挺得笔直,步子又急又快。他总是不依不挠的追过去,然后就看到那张脸上晶莹的泪水。
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突然大步流星的追了过去。
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,他伸出了手就要搭在女子的肩膀上。
她却先一步转过了头。
目光依旧温润平和,脸上也干干净净的,根被没有哭过的痕迹。
不是她!
他的心像是重重的漏跳了一拍,有种窒息的疼痛感涌上脑子。
他讪讪地缩回了手,周厚恩看到她眼睛里的疑惑,喃然的说:“刚才,对不起……”
她只是笑,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。
聂启突然觉得全身无力。这样一张脸,究竟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……
4.
晚饭的时候,许是因为聂远的缘故,聂启难得留在家里,却仍旧带了那个女子入席小林优美。卿茹安静的坐在餐桌旁,细嚼慢咽,对餐桌上的暗潮涌动视若无睹。
聂老爷子重重的将象牙筷子拍到桌子上,脸色十分难看,任凭沈瑾儿巧笑嫣然的行礼,只是不闻不问。
聂启见沈瑾儿神色委屈,便冷下了表情:“父亲,她是我在英国的同学,第一次来上海,我带她四处逛逛。”
“二哥,你这样又将二嫂置于何地?”清朗年轻的声音,字字咬金断玉。
卿茹略略一抬眼睫,看到聂远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,不禁微微一笑。
“我从未承认她是我的妻子!”聂启声音冷硬:“你若是喜欢她,我便跟她离婚,成全你。”
“你这个逆子!”聂老爷子随手从桌子上抓过一个东西便狠狠地砸了过去。
是一个青花瓷碗,不偏不倚的砸到了聂启的颧骨上,又落到地上的波斯地毯上,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。
“聂启!”沈瑾儿一声惊呼,手里的白色帕子忙按住了他额上流出血的伤口。
卿茹手腕轻轻一顿,慢丝条理的放下筷子,神色平静的望着聂启,像是个局外人一般,安静静的观看一场戏。
聂启的声音越发冰冷:“父亲,你要么就一枪了解了我,让我娶一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,让我一辈子这么活着,我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“你别以为我不敢!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孽障!”聂老爷子竟真的伸手从坐在他身旁的聂远腰上拔出了他的配枪。
聂远顿时一慌,连聂轩都上前去夺老爷子手里的枪,下人们也顿时乱成一团。
卿茹皱了皱细致的眉,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,然后也站起来捉住了老爷子的手腕。
老爷子见是她,神色稍霁,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,让她拿走了枪。
“你就是一枪毙了我,我也不爱她,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,除了她我谁都不要!”
偏偏聂启见父亲竟真的拿枪指着自己,也来了脾气,一点都不肯示弱。
卿茹忽然抬起眼睫,一瞬不瞬的看着聂启,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芒。
片刻的沉静之后,聂远忽然开口:“莫非二哥口中所说的挚爱,是沈小姐?”
“是又如何?”
聂启愤然开口,竟隐隐有赌气的意味。
一声清晰的子弹上膛声,紧接着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
卿茹全身颤抖的握着手枪,脸色惨白一片。
子弹擦过聂启的肩膀,最终停在了金丝楠木大门上。聂启白色的衬衫染上鲜艳的红,触目惊心。
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一向温婉淡定,娴静柔雅的女子。
“聂启,你竟然这么骗我!你不得好死福元运通!”
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火焚烧过一般,粗噶干涩,却透着深沉而又冷寂的绝望。
她扔下枪,跌跌撞撞的往外跑。
所有的声音像是一瞬间全部消失了,她仿佛又置身于那场大火里,不顾一切的想要逃出去。
她狠狠的摔在地上,全身都疼。
可耳边心里,却有“聂启”二字,烙印一般,难以消磨。
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扶住了她,她紧紧的抓住那个人前襟的衣料,不肯松手。她死死地咬住那个人的手臂,全身发抖。
她拼了命的从铺天盖地的火海里逃出来,拼了命的将痛苦咽进肚子里,拼了命的来到聂家。
可是,现在她却是那样后悔。
暮色苍茫,四合黯淡,大红的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晃晃。从灯笼里透出幽幽的光线,光与影交错辉映,显出一种别样的清冷幽森。
5.
上海的英租界,在夜里依旧是红灯绿酒,纸醉金迷的景象。
聂远点了一支烟,透过缭绕的烟雾,一张俊朗清逸的脸有些邪魅。揉了揉隐隐作疼的手臂,不由苦笑,二嫂怕是拿他当不共戴天的仇人了,咬的那样狠。
一支烟燃了一半,从内室里走出来一个女子,一袭纯白的褶皱洋装北宋悠闲生活,头发挽起,戴着白色的头纱,隐隐遮住右侧的半张脸。只露出光洁的左脸,明亮的眼睛漆黑犹如墨点,长长地睫毛弯弯的翘起,勾起唇角一笑,竟有些调皮的意味。
这样一身装扮,是时下留学归来的时髦女子最喜爱的打扮,没想到他这个养在深闺的二嫂竟也喜欢。
“两位看起来很般配啊!”
店里的女侍笑容满面的赞美,她说的是英文。
聂远微微一怔,觉得心跳有些加快,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解释,倒是一旁的卿茹连忙朝那个女侍摇头,窘迫的拉着他逃离了那家店。
聂远有些惊讶:“二嫂,你也懂英文?”
卿茹脸色一变,却只是一瞬,便又捉住他的手,有些讨好意味的摇晃着。聂远不由得想笑:“二嫂想到哪里去玩疯马夜总会?”
卿茹转过头,指向不远处最显眼的建筑。是一家十分繁华的歌舞厅。门口停了各式的洋车,迎宾的女侍穿着统一的大红色描金旗袍,勾勒出绰约的身姿,恭恭敬敬的弯着腰行礼。
聂远透过朦胧光线将视线停在这个娇美的女子脸上,眼里闪过疑惑。
都说韩家的大小姐自幼身体不好,养在深闺,饱读诗书礼仪,最是温和娴雅。
可是,眼前这个女子,平时虽然的确是一副淡淡的样子,眼睛里也会流露出调皮的情绪,甚至还懂英文奉命之爱。
他牵起她的手,她竟也不躲避,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样子。
聂远有些怔忡的携她进入了歌舞厅。
跳的是华尔兹,她牵着他的手,随着拍子进退旋转,步伐十分的娴熟。她那样的旋转,神采飞扬,顾盼生辉。
他像是受了蛊惑,突然将她搂进了怀里,他扣紧她的手,鼻翼相触,连她的睫毛都一根一根看得清清楚楚。他看到她眼里的慌乱,又把脸凑得更近,肌肤几乎都亲昵在一起。
“你不是韩卿茹,告诉我,你是谁?”
他声音很低,却清晰的传进卿茹的耳朵里,温热的呼吸缓慢的喷洒在她脸上,有些痒,更多的却是惊愕。
“我知道,你不是韩卿茹……”他的声音放得更低,他紧紧地盯着她沙果花,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:“你嫁到聂家,是为了我二哥吗?”
她瞳孔狠狠一缩,有痛苦的情绪显露出来,连皮肤都煞白了几分,几乎透明,隐隐能看到极细的皮下血管。
她想挣开他,想从他的怀里逃脱出去。
他却不放开她,反而愈加收紧了手臂。他清朗的眼睛里此刻才显示出军人的犀利与冷酷,他不容许她躲避:“你到底是谁?”
她咬紧了嘴唇,眼睑微敛,不敢与他对视。
“聂家的人,果然都是这般精明。”她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惶恐与心虚。可是,没有人看见,她眼里闪过幽冷而又森然的光芒。
像是天机的流星,一闪即逝。
她说:“我的确不是韩卿茹,我是韩卿筱。”
聂远倏地收紧手指,拇指微微抚过她细嫩的指腹,与她拇指和食指上的薄茧相触,指尖一顿,却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6.
森然而漆黑的夜里,聂远手脚冰冷的站在颓圮的断壁残垣里,烟灰随着呼吸进入气管,象似要将人生生呛出泪水来。
手中白色的灯笼蓦然从手里挣脱出来,火舌瞬间咬住白纸,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。
四尊牌位连同牌位下已被烧得焦黑的供台一起映入了聂远的眼睛里,让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。
“你说,火是我父亲命人放的?不可能!”聂远拼命握住腰间的配枪,声音冷涩不堪。
穿着白色洋裙的女子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,一身白衣在这样的夜里,竟隐隐有些凄厉残酷的意味。
她仔细的用衣袖拂去牌位上的灰尘,白色的灯笼已经燃尽,他看不清她的表情,只能听到那样粗噶难听的声音在耳边缭绕,像是要将他困死在一张巨大的网里。
她说,她是韩卿茹的孪生妹妹,韩家的二小姐韩卿筱。
韩家的双生姐妹,一个自幼体弱,养在深闺无人识,一个活跃飒爽,于三年前去了英国留学。
韩卿筱留学归来,不到三个月,韩家便起了那样大的一场火。韩家的人除了卿筱之外无一人逃出生天。
那场大火,幕后主谋便是聂家的老爷子,聂城贺。
她说“聂城贺”三个字时,声音越发暗哑,像是在齿边狠狠的碾过了无数遍。
狠厉凄冷。
7.
当韩卿筱与聂远回到聂府时,已是夜里十二点,大厅里,却是一片灯火通明。
聂城贺坐在主位上,把玩着一只白玉的玉佩,神态安详,面目和蔼。
他就那样慈眉善目的说:“好一个韩卿筱,竟然连我也骗过去了,我就说,韩巡怎么会生出如此愚笨的女儿,原来你竟打得这样的主意。好轩辕修神录,很好!”
说到最后,尾音斜斜的掠了上去,那块玉佩便狠狠地摔在了卿筱的脚边。
“你假冒你姐姐的身份来到聂家,是为了偷另外半块玉佩吧?”他冷冷一笑:“只是你不该朝着子闲开那一枪。韩家的大女儿养在深闺弱不胜风,怎么会学过这些洋人的玩意儿?”
一只手缓缓地握住那只玉佩,紧紧地攥在掌心里,指尖微微颤抖:“父亲,韩家的大火,果真与你有关?”
聂城贺微微一笑:“若是没有你二哥,我也不会如此心急。他竟然爱上了韩家的女儿,我怎么会允许呢?”
卿筱听了这句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聂城贺,他竟然说,聂启是爱她的!
不,不可能,如果聂启是爱她的,又怎么会那样欺骗她?
“启儿在英国与你相遇,不过是一场意外。不过也合该你韩家命运如此。当年韩巡因不想履行婚约,不惜聂家断绝交往,没想到,你们韩家最终还是败在我聂家的手里。”聂城贺忽然大声的笑,像是想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。
卿筱狠狠的咬紧嘴唇,一言不发,忽然将视线转到客厅的角落里,那里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,像是要隐藏到黑暗里面去,可是,那样的眉眼,分明就是聂启。
韩聂两家,一直以来都不是外人眼里的世交,而是相互牵制的世仇。
两家各执的千年寒冰玉,便是相互牵制的筹码。
韩聂两家的先祖本是一对结义兄弟,共同获取价值连城的无数珍宝以供两家后人能存于乱世,免遭流离。后来两家出现隔阂,越来越深,终于将宝藏的钥匙一分为二,各执一半,相互牵制。
只是怕再有其他人觊觎宝藏,才一直没将两家早已分裂的事情传出。
只是没想到在这一代,远赴英国的韩卿筱爱上了聂启,从此便是万劫不复。她泄露了千年寒冰玉的藏身之所。
任谁也想不到,韩家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顽劣调皮的女孩子冴月麟,它就挂在韩卿筱的脖子上。
直到聂启在一次信件里向聂城贺提起。
他说,卿筱的脖子上挂着半块玉佩,玉质极好只是仅有半块,如若父亲在国内看到,请帮儿子留意,我想用它向我最爱的女子求婚。
短短数语,却是一场悲剧的开始。
原本希冀的举案齐眉,没想到却变成了生死相隔。
然后,韩巡病危,韩卿筱提前回国,随后一场大火,毁了韩宅百年的基业。
那场大火燃起时,有个蒙了脸的人在她脖子上摸索,那个声音气急败坏:“聂启明明说在她脖子上,怎么会没有?”
聂启琼斯镇惨案。
原来,在这件事中,聂启也是被瞒着的一个。他一直是真心的爱着韩卿筱的。
聂启几步走到她面前,想要去拉她的手。她下意识的将手缩到了背后,视线一转,却正对上聂远有些探究的眼神。
心里一慌,已被聂启狠狠的拦在了怀里:“卿筱!你怎么能忍心这么瞒着我?我一直以为你死了……”
他的额头贴着她的脖子,身体微微颤抖,有湿热的泪水沾染上她的肌肤。
她紧紧地闭上眼睛,任他抱着她,心里却有隐忍的疼痛,聂启,你可知道,今生今世,那个你挚爱的女子,已经再也无法与你相守。
她看着聂启跪在聂城贺的面前,他说:“父亲,我从未想到,你竟会如此利用我的感情!如今韩家只剩下卿筱一个人了,你放了她好不好?”
卿筱微微转过了头,不再看跪在地上的聂启,将视线对上了聂远。
聂城贺举起手里的枪,黝黑的枪口正对着那个白衣女子的心脏位置,他语调平缓,不疾不徐:“只要你将真的那半块钥匙给我,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情难枕。”
她不动,亦没有表情,只是眼睛里却流露出快慰,任你穷尽此生,都别再妄想得到那半块钥匙。它藏在一个没有人会想到的地方。
枪声突然响起,伴随着“砰”的一声,有灼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,仿佛要将她灭顶。
她一动不动的站着,却浑身颤抖。
她这一生,哪怕是在那场大火里,也从未这样的害怕过。
8.
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。
她坐在火车里,看着窗外漆黑的夜,突然微笑。
她拿起胸前的怀表,借着车厢里的灯光去看时间,秒针一顿一顿的绕着圈,仿佛听见“滴答滴答”的声响,清晰而又缓慢。
凌晨三点四十分。
天就快要亮了。
车厢里坐满了人,在这样静谧的夜里,依旧有嗡嗡的说话声响个不停。突然,有一个声音传进了她耳朵里,她的身体便微微一僵。
“你知道吗?听说聂家的三少爷死了。”
“是那个当少校的三少爷?怎么就死了呢?”
“我听到有人说啊,他与自己的二嫂私通,被聂二少撞破尔玛依娜,一枪打死了,如今聂二少病的不轻,据说是要不行了。”
“聂家一下子损失了两个儿子,还真是……”
后面的话,她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,她握紧了手里的怀表,只觉得连血液都是冰冷的。
在聂家的这场巨变里,人们只为两个青年俊秀的聂家少爷叹息类人体,很少有人问到聂家二少奶奶的结局。
一直到最后,聂启都不知道,其实,她是韩卿茹。
死在火里的那个,是她聪敏狡黠的妹妹,是聂启情之所钟的韩卿筱。
她永远也忘不了妹妹死时那般痛苦凄厉的表情,她挡住了想自己砸来的横梁,狠狠的将她推出火海,她那样绝望地说:“姐姐,我那么爱她,可他竟然这样骗我,我不甘心……”
她从未见过妹妹那样绝望凄绝的表情。
她想起妹妹刚回国时,娇怯的跟她说,她爱上了一个叫聂启的男子,甚至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的玉佩缝在了装着花瓣的香囊里,亲手佩带到了那个男子身上。
她一直那样快乐,直到大火焚身的那一天,她听到那两个字。
聂启。
她眼睛里像是突然进了火,进了灰,绝望肆虐的涌了进去。
她想,那样的良辰美景,那样的海誓山盟,那些她倾尽生命也不敢忘记的一言一语,她也曾以为,都是真的魔术文胸。
她以为聂启骗了她,没想到,所有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误会。
她只是想取回藏在聂启身上的玉佩,她知道,精明如聂启,倘若她直接假冒妹妹的身份,一定经不住细节盘问。唯有在不经意间模仿妹妹的举止,让他以为,自己是不敢与他相认的韩卿筱李辅仁。然后再拿回那块玉。
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多佛恶魔,却偏偏出现了意外。
偏偏出现了聂远。
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,她无意识的用拇指抚过怀表的玻璃表盘,“咔”的一声极细微的动静,怀表竟转动了,一张脸映在了她瞳孔里,没有烈火留下的不堪,明眸皓齿,巧笑嫣然。
她一下子松了手,怀表落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9.
她没有想到,聂远会扑上来为她挡了那致命的一枪。正如她没有料到,聂城贺会放了她。那个失去亲子的人,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,脸上再也没有了算计,只余令人心悸的悲伤。
她想起若干年前,那时她才十四岁,她站在茶楼上,看到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英姿飒爽。他忽然勒住马缰,与她四目相对。他神采飞扬地朝她说:“美人迈兮音尘阙,隔千里兮共明月。”
直到马上少年的身影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淡出她的视线,她仍回不了神。
那样的爱恋,她自始至终藏在心里,原以为今生再也不会遇见。
可命运总是这样的捉弄人,再次见他,是在聂家,他朝她微微行礼,恭敬地叫她二嫂,他笑得那样好看,他说:“我是聂远。”
他为她戴上这个嵌着自己照片的怀表,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,他为她挡了那一枪,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。
尽管聂启坚持留下她,向聂城贺求情,但她去意已决。聂远的微笑让她心如死灰,只是没想到聂城贺会放了她!
可是,即便他们放过了她,又能怎么样呢?她的爱情,终于也断送在这样的世仇里。
她睡了又醒,终于忘记,那个眉目清朗的年轻男子在临死之前,用那样微弱的声音对着她说了两个字。他握住她的右手,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。
她伸开并拢的五指,看到拇指及食指的指腹上,有薄薄的一层茧。那时她经常刺绣时捏针所致的,妹妹的手上没有。
这么细微的漏洞,偏偏被他识破了。
纵然她骗过了所有人,纵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韩卿筱,那个人却还是固执的微微笑着,他说,卿茹。点击原文阅读,可查看2018年《咏絮文化》最新短篇小说约稿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