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亚倩进士故里中庆楼-子凌茶舍
李亚倩进士故里中庆楼-子凌茶舍
李亚倩在平和县崎岭乡下石村,与到凤楼隔岸并立的是中庆楼,两楼相距不过50米。一条深深的小溪涧穿行流淌,使两楼之间的交往,有了天然的沟壑阻障。到凤楼所在溪涧北侧为下石村新楼社,住着石姓人家;中庆楼所在溪涧南侧为下石村中寨社,林姓世居于此。据传石、林两姓虽毗邻而居,却向来关系不睦,史上曾屡次发生争执、械斗,很长一段时间内盛行两姓互不通婚的陋习。诚然,天然沟壑可通过架桥铺路实现连接,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藩篱,则难以逾阈突破。
中庆楼正面
中庆楼大门
寻常土楼不外乎圆形、方形、马蹄形、畚箕形数种,中庆楼却是少有的椭圆形土楼,大门面朝西北,与到凤楼隔涧相望,为青石方框套拱券门,宽约1.68米、高3米,门楣处匾额为阴刻行楷“中庆楼”,题款为“乾隆岁次戊申年/季秋菊月谷旦”,下嵌两个方形石雕“卍”字纹门簪。两扇木门迄今完好,门扇上方一副阴刻草书对联,迄今少有人能辨识。进入大门,迎面是一块狭长的楼埕,长约22米,宽约9.2米。楼为双环通廊式土楼,外环三层,内环单层,共计26开间,单元进深10.5米,属前后两落中间带小天井结构。各单元为矩形砖砌门框,部分为木门框,内墙青砖墙面。单元内有楼梯通往二层。三层设有环楼一周的内通廊,由门厅一侧公共楼梯上下。整座土楼墙体坚实,除三层各单元留有窗户外,其余各层均留有了望孔或射击孔,使土楼具备了极强的防御功能。尤其门厅单元三层窗户边所留射击孔,正对着数十米远的到凤楼窗口,这样的设计,似乎也成为石、林两姓不睦的历史印记。墙站在三楼环视,远山遥遥在望,正在施工中的云平高速自楼后横亘而过。因楼体为椭圆形,楼内显得狭长,形似一艘泊岸的敞口船,又如农家用来打谷的“摔桶”。整座中庆楼,外环楼体保持完好,惟内环因久无住人、年久失修,已有部分单元坍塌。
庆楼内观
中庆楼为中寨林氏世居之所。当地林氏族谱记载,中寨林氏系崎岭承卿林氏宗茂公三子大俊公衍下,八代孙瑞生公之子貌、同、对三兄弟,大抵于清朝初年,自承卿(今诗坑)分衍至黄竹坑肇基。彼时,斯地名曰黄竹坑,溪涧流水潺湲,两岸竹叶婆娑,放眼四至,遍坡林木苍翠,实为风景殊胜之地,安居乐业良所。林氏择此而居,正应了“良禽择木而栖”之古训,所谓“福地福人居”,林氏肇基中寨数百年,历代子孙尚武崇文,也算是英才辈出。出类拔萃者,当数前清武进士、官至肇庆府守备的林润秀;另有杨勋公、光前公等,皆为前清庠生。据了解,中庆楼匾额,即为庠生林杨勋(县志作“林杨薰”)所题。而楼门所镌的那副草书对联,曾屡被游人揣摩而至今无人可辨。当地退休教师林兆祥也曾对此下过一番工夫,考究认为其内容为“四面时光环溪汉/三星佳气绕楼台”。据其考证,林氏先祖原欲请当地名人题写楼联,但乡人有着纯朴的信仰,最终到九峰城隍庙扶乩测字,得到城隍爷部将高云中(今城隍庙内塑有金身)乩示这副应时应景的妙对,直接拓印至门扇上,字体恣意纵横、不循章法,堪称一绝。
四面时光环溪汉
三星佳气绕楼台
踏访中庆楼,自然对旁边的另一座“五进式大厝”无法忽视。出中庆楼门往南数米,有一座五进式宅院,因年久失修而坍毁,今仅余几道残破门框及后落屋舍,但仍能感觉到昔日之规模浩大。此宅院当属武进士林润秀所建,为皇宫起官式大厝结构,五进五落加两侧双护厝,依山势而建,每落均随地势抬升,显得气势磅礴,门前一条形似飘带的沟渠环绕而过。遗存的第一道门匾额为阴刻楷书“曲渠扬辉”,第二道门匾额为阴刻楷书“崇冈环翠”,第三道门未见题刻。在僻远的山村修建如此规模的建筑,其施工之难度非今人可以想象,依旧时建筑规制,寻常人家是不允许盖如此浩大之宅院的。相传当时县衙主官得悉中寨修建了一座“五进式大厝”,以为是哪个暴发户胆大妄为存心僭越,遂派出一帮捕快前往查抄,没想到正屋厅堂悬有一块“奉旨诰命”匾额及一把皇帝赐赠的尚方宝剑,捕快见之大惊,慌忙退回禀报,再不敢前来滋扰(据悉,“奉旨诰命”匾额现悬挂于诗坑村林氏大宗祖祠及中寨房祖祠“孝思堂”)。
残破的进士故居五进式大厝
查《平和林氏渊源谱》所录,林润秀系承卿林氏宗茂公第十世孙,生于1725年,卒年不详。另据道光版《平和县志》载,林润秀,乾隆十五年武举中式,十七年壬申武进士,肇庆协守备。五进大厝门楣匾额所题落款时间为乾隆己丑年,当属1769年,此时距林润秀金榜题名的乾隆壬申年(1752)已过去17年,正是仕途遂顺、春风得意之际,在家乡修建五进式大厝也是无可厚非。再过19年后的1788年,中庆楼顺利落成,因进士公林润秀卒年不详,此时是否仍然在世难以考证。倘在世亦只63岁,对于一个尚武之人而言仍老当益壮。
楼内单元
回过头来看中庆楼,缘何其外观非圆非方,而是扁长的椭圆形呢?据考证,对岸的下石石氏先祖魁耀公于明朝万历八年携眷至黄竹坑开基,而中寨林氏至清初方由承卿徙居于此。凡事常有先来后到之分,石氏耕种之陇亩自然多过林氏,石氏所居“到凤楼”亦早于中庆楼的建筑年代。林氏徙居中寨不久便出了个武进士,对此同样盛行尚武之风的石氏大抵是不服气的,恰巧林氏欲修建中庆楼,所勘地基有部分属于石氏的耕地,好不容易让石氏逮住一个作梗的机会,如何能遂林氏心愿呢?林氏找石氏商榷置换筑楼地基事宜,并希望两姓藉此机会摒弃前嫌,握手言和。奈何两姓协商无果,中庆楼只好变更设计,将原先规划的圆楼改为略显逼仄的椭圆状。也许正因为如此,石、林两姓之争错失了一次调和良机。
三层墙上残存射孔,正对下石到凤楼窗口
常言道“冤家宜解不宜结”,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行进,再难调和的矛盾,也终有化解的一天。近几十年来,隔断到凤楼与中庆楼之间的溪涧修了桥、通了路,石、林两姓陆续互有往来,彼此接触多了,关系渐渐融洽。就在十年前的2008年,一座颇具现代元素的桥上书屋横亘于到凤楼与中庆楼之间的溪涧上。桥上书屋由清华大学教授李晓东设计,并与其学生共同主持监造,外观呈之字折线形,钢桁架结构主体铺上木板,外墙为木条格栅,是一座纯现代风格的公益性建筑,与土楼及周边传统民居浑然不搭,却能够和谐相融、找不到丝毫违和感。正如曾经到当地采访的一位记者所言“用桥过渡历史,以书搭建未来”。以桥上书屋为媒介,拉近了溪涧两岸的距离,也进一步融洽了石、林两姓的关系,如今石、林两姓互不通婚的历史藩篱早已拆除,计有数十对男女结为秦晋之好,昔日冤家变亲家,溪涧两岸早已不分彼此。
漫漫时光里,中庆楼与到凤楼默默无闻地存在了数百年,直至近年才因桥上书屋而声名鹊起,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观赏。如今下石俨然成为平和县西线旅游带的一个重要节点。为配合桥上书屋的旅游开发,中庆楼前原有旱厕、猪圈均被拆除,空出的场地被整平铺上卵石,成为人们游玩、休憩之所;沿溪涧两边的环境经过综合治理,也已焕然一新。相比之下,惟土楼苍颜依旧,在时光流逝中难以停下破败的脚步。如此现状,难免令人心头沉重。
沟通两岸的桥上书屋
是日,正值初夏季节,空中细雨飘蒙。在“五进式大厝”的残垣间行走,于屋檐下伫足而望,眼前竹影摇曳,绿意盎然,有水雾自溪涧蒸腾而起,中庆楼、到凤楼与桥上书屋若隐若现。就在桥上书屋下面,有几位村民随意而坐,或谈天说地,喝茶品茗,神情安恬。我在屋檐下伫立良久,耳畔不曾止息的是阶前滴答雨落之声,似远古岁月的呢喃,又似前人诉说着沧桑往事。此情此景,竟然别有一翻抚今追昔的意蕴,我止不住一阵心旌摇荡、百感交集。
子凌,原名林晓文,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于福建省平和县崎岭乡。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,漳州市作家协会理事。曾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散文、小说等文学作品近50万字,出版有个人散文集《像云一样飘过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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