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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亚倩远去的木耳塆-微正安

2019-03-29 全部文章 414

李亚倩远去的木耳塆-微正安

李亚倩
当我再次去庙塘镇木耳塆时,古老的石坝子没有了,被一块新造的水泥地坪代替。从前的四合院,还能看到的,只剩右边厢房的两间老木屋,在原地歪斜着。算是“木耳塆的香盒”少有的伴物。“香盒”即是堂屋正殿的“神龛”,供奉着天地诸神,列祖列宗牌位。仅此而已,算是鼎鼎大名的庙塘镇木耳塆,胡家老房子的遗存。

其实,木耳塆的彩头并不在坝子,而在房子。有一句赞誉胡家繁华的当地“五子”名言:“木耳塆的房子,大荒土的儿子,茶台的院子,鸽子坝的谷子,陶蕨坝的坝子……”胡家自先祖胡其珩移居庙塘木耳塆,发吉后所生十一个儿子,从木耳塆分居到大荒土、茶台、庙塘街上、鸽子坝、陶蕨坝。均为富甲一方名贯乡里的名门旺族,各有彩头,世所流传。
然而岁月的剥蚀,木耳塆的房子不再是从前的房子。木耳塆渐渐远离“木耳塆”。看起来这个地方随着时代在一起进步,消掉老木屋,修出“小洋楼”。正厅曾经承载“木耳塆香盒”的堂屋,如今时髦着,变成水泥砖墙的小平房,左边原来的厢房正在拆除,胡家的后人正在鼓捣,大概也是修造水泥平房。唯一右边厢房,还留着三列两间老木屋,据说房主人不在家。四合院中央的石坝子,在一个月前还能看到,还能依此感觉得出曾经四合院的格局,和曾经有过的繁华,可如今已成过去。石坝子已成记忆。
石坝子是砂石板铺就的,线条分明,无数方块镶嵌,整齐划一如仙人博弈之棋盘。可,就在一个月前,石坝子迎来了二百年来头一次见到的不速之客,一辆蟒撞而入的货车,运砂石材料的,烧柴油的,噪音猛烈的家伙。嫌乡下的马路狭窄,看准这地儿宽厰,开进石坝子来掉头。发动机轰鸣处,车轮辗过,石坝子激灵的哔哔剥剥作响。这野蛮的行径,它哪来的免疫力?似乎石板太薄,折的折,破的破,起伏蠕动,弯屈变形,失去规则。这个场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里,众多作家、艺术家、文化人,还有别的人,一齐目睹。
有人说:可惜了石坝子!
也有人说:那车掉头哪里不是掉,偏要开进这里来?
更有人说: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碾碎了把它铸成水泥坝子。

一个月前正是初夏,珍州文学沙龙到庙塘镇采风,浩浩荡荡朝着木耳塆进发,冲着“木耳塆的香盒”,亦或是“木耳塆的房子”。木耳塆沾着历史、文化、文物古迹的气味儿成为“景点”,还劳驾镇里的领导作陪。
关于木耳塆的故事,我已写过不少文字,无非是胡氏家族的兴衰史。胡氏的发迹人们认为得益于风水。据说胡氏祖籍江西,先是迁移四川,由川入黔落业木耳塆。迁移之前专程请了两个风水师,且是师徒俩,从不同方向追寻龙脉,徒弟脚力好先到木耳塆,师父随后赶到,重逢之夜师徒同铺就寝,论及追寻龙脉,双方都认为应该在此落穴,而且师徒都各自选穴定位了。胡氏主人在隔壁贴了个耳朵,事情由来听得一清二楚。半夜十分师徒二人又前往指明选穴,徒弟以埋铜钱作记,师父以绣花针作记,结果验看时师徒所选同在一处,绣花针不偏不倚扎在铜钱中孔。接着师徒又以干竹枝芊插龙穴。时过五更胡氏抢先一步到场,只见干竹发出嫩枝,绿叶蓬蓬。胡氏赶紧拔其竹,另插枯竹一枝。待俩师徒到场验看时,只见枯竹刚发芽,未达到理想效果。师徒俩似乎疑惑穴位,讨论着是不是准确。或许是假装糊涂。后来胡氏以重金打发师徒俩回家,胡氏就此修房安居。插竹发芽之穴或许正是后来“木耳塆的香盒”处。然后胡氏先祖胡其珩赶上发财运,下重庆营生贩卖生漆、经营布匹各样生意,家景日富。然后讨了两房妻妾,生出十一个儿子,很多很多的故事就产生了。多少年后“木耳塆的香盒”流传着胡氏的兴盛,久久不能离开人们的口头禅。值得庆幸的是,此物尚存,算是胡氏曾经辉煌的文化遗存,直至今日差不多算是少有的见证。
盘山公路把“采风”车队带进大山之中,左突右拐,绕了无数个弯儿,才驶入一个山中平地。前后有山,左右是山,生出一个椅子形的山势,前方不远处有一口水溏,不知从那时起,是何原因把这里起名木耳塆。大伙并没考究这个问题,下车后直奔木耳塆的老屋。眼下木耳塆前后山土夺开眼帘的是成片成片的烤烟,一片绿色,把个火红的六月渲染得热烈奔放。
传说中的木耳塆的老房子是两个四合院,一高一低相距几十步,说得上是一个建筑群。“木耳的房子”说的是右边三进堂的四合院,房子雕刻工艺,在整个胡几处建筑中堪称最上乘。岁月流逝,现在居住的人家大多数已不是胡氏后人,而今留得个“L”形半边院子,三进堂的格局人们还指得出位置,描绘得出样子,被公路占去了另一半,我们的车队就停在破烂不堪的但能见到黒糊糊雕梁画栋的老房子处。而“木耳塆的香盒”则是胡氏发吉屋,坐落于椅子形山势的最早的四合院。

而今“木耳塆的香盒”大约仍然在原来的位置——“揷竹发枝”处,现在承载它的是一个小平房。我们到的时候大门紧闭,主人不在。大概我们去了那么多人有些响动,过了一会儿,房屋的主人不知从哪走来。开了大门,人们一拥而入。只见“木耳塆的香盒”依然安放在堂屋正中央。这就是方圆百里人们用以比喻豪华富丽的代名词——“木耳塆的香盒亮堂堂”。
香盒工艺精致,上方“二龙抢宝”浮雕,下边层层叠叠,花冠云纹,双柱附牌,鎏金饰粉。许多人还是头一次见识,诚服其名符其实的“亮堂堂”。光彩夺目。然而,平房高度的原因,主人把堂屋地坪下沉三尺深坑,让香盒象腿陷入地下,即便这样仍然只能安装半部“香盒”,顶上“二龙抢宝”雄冠却无法安装上去,受房子望板限制。上限下沉,有些滑稽。或许主人在修造平房时忽略了亮堂堂的“香盒”的实际身高,或许依“香盒”身高不方便修平房。大伙把“香盒”围得水泄不通,手机开着摄像、录像功能,咔嚓咔嚓响声不断。我没有去奏热闹,便拉了这家主人,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到一边采访,想从他那儿了解点有用的故事,可是,问什么他都回答“不知道”。他说,我没文化,不懂。我问有没有《胡氏家谱》?没有,他说。许久他才说,在下边一堂哥家中有。这个“堂哥”又外出打工了。我问他十一弟兄中你们祖上是第几?不知道,他说。旁边一个正在干活的泥水匠说好象他们是第九房。显然这个泥水匠不是胡氏后人。哦,我将信将疑应承了一声。胡家的后人如此无知,令人遐想。我曾听说过的和能在《县志》查看到的,胡氏三名附生功名,军功受皇封四名六品花翎职。胡先恩,胡先海,胡先绍,胡先科。而胡家弟兄十一人,哪是哪?要是有一部《家谱》方可一目了然。
这男子还说,我过年过节上坟烧香只烧到公(祖父)那辈,别的一概不管,一代不管二代事。这个胡家的后人让我的采访进行得无奈和尴尬。不过还是值得一提的是,胡家的后人没有把“香盒”作柴禾烧进灶孔里,或图一时之财卖掉。能够保存下来,也实属不易。总算明白那是他祖上留下来的文物,知道他祖上有过辉煌历史。也难怪,如今人们,可以和钱亲,几人和祖上亲呢?
见到《胡氏家谱》,是在一个月后我第二次去木耳塆。这天天气更热,找到了保存《胡氏家谱》的胡家后人,但不是那个“堂哥”。胡家人在操持着烘烤烟的活儿,似乎不太理我们。其中一个女眷说,你们不姓胡清胡家的《谱》做哪样?旁边的一个老汉觉得女人的话不合适,就对我说他儿子保管有《谱书》,但他在烟房内上烤烟一时半会出不来。我们耐心等待。蚊蝇也存戒心,咬了我一腿的红疙瘩,只好站到太阳底下晒双腿,以此驱赶蚊蝇。老人说,到屋里坐,太阳烤人哩!我说不要紧,你们这儿的太阳难得,搜捡些储存起来冬天用。老人笑了,缴烤烟的人们也笑了。待老人的儿子上完烤烟,黑糊糊的从烟房钻出来,才拿出《胡氏家谱》给我。这《胡氏家谱》是近年来编修的,正安、道真两县胡氏谱。我如获至宝。从《胡氏家谱》上获知,现居住在木耳塆的胡家后人是第九房的后代。后来胡家人有作为的,还是第十房胡先绍的后代,迁居庙塘鸽子坝那一支。
也算没有白跑两趟,采访颇有收获,见到了《胡氏家谱》,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像殿堂一样的“木耳塆”。而现实的木耳塆让人生出相去甚远的感觉。仅存三两件物件,半截“木耳塆的香盒”,半边(“L”形)有雕刻的破滥老屋,规格的石坝子。然而石坝子将会渐渐远去,尽管哔哔剥剥作响,起伏蠕动的形影深刻于我脑海。(冯其沛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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