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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亚倩迷失深山见老钱。2.3长发-新诗经

2019-03-31 全部文章 509

李亚倩迷失深山见老钱。2.3长发-新诗经

李亚倩2.3长发
当晚,自然大醉,睡到第二天上午十来点才起来写稿,好在头天跟冯和珍聊得投机,不到十二点,已写了一篇不到两千字的通讯,标题就叫《在大山里缔造风景的人》。天色阴沉,院内的乌桕树在秋风中拍击泛黄的叶片,一两颗白色的乌桕籽掉了下来,在地上骨碌碌弹跳着,最后卡在地砖缝里。我走出屋子,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,半晌才有人从门卫室里探出半个脑袋,是老甄。我记得他是在附近开杂货店的,怎么成了看门的?想必是昨晚喝多了,没听到冯和珍把老甄安排到自己的公司里上班。
冯总带人进山了吗?
我依稀记得,老冯在酒桌上说,今天就带人进山,去看钱老四藏身的山洞,争取把钱老四接下山。但老甄跟不认识我一样,也不说话,只是哼了一声,就把脑袋缩回到门卫室里。我又没得罪老甄,不知道他为啥这样。转身去院后解手,见一条小路拐进竹林深处,信步走了进去。七拐八拐,竟然在竹林里迷了路。本来想喊人,又怕被老甄耻笑。竹林里一棵杂木也没有,让我无法通过树皮的开裂程度判定方向。抬头上望,只能看见攥刺在一起的竹梢,乌云也刹那间合围上来,遮蔽了竹林。
云雾里猛然钻出一阵嘹亮的鸟鸣,听起来像是大黑的叫声:
关关,关关!
但“关关”之声时断时续,忽高忽低,忽左忽右,忽前忽后,似在迷惑我,又似在为我引路。只好跟着鸟鸣,跌跌撞撞地前行,碰得竹竿哗哗响。此时,周围暗如深夜,我伸手乱摸,触手之处却不是光滑的竹竿,竟然是粗粝的松树皮。原来不知何时,我已转出了竹林,在松林里乱转,而鸟鸣仍在前方吟唱。照这样下去,不知道要走到哪里,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下山的路,情急之下,我大叫:
大黑,大黑!
我刚叫出口,鸟鸣声陡然断绝。我在心里骂大黑不够意思,把我引到这荒山野岭,振翅飞走了。忽然一滴水砸在我的额头上,还想着又被大黑尿到头上了,身边风声大作,雨箭唰唰扫射,立马淋成了落汤鸡。再往前走不远,雨水汇集的水声大了起来。有水就有山溪,有山溪就有河岸,沿着山溪下行,就能摸回到景区大门口。我擦了擦手表蒙子的雨水,指针停在午后三点。我使劲儿甩了甩,指针还是不走。我失去了空间,也失去了时间,眼前只有连天接地的雨幕。好在山溪的水声越来越大,已有闷雷之鸣。我朝水声走过去,但水声一直在我的前方轰鸣,我走得慢,它响声大。我走得快,它反而变小了,让我难以判断自己是在向下还是向上。
我发足狂奔,一次次摔倒,爬起来接着跑。但水声好像在和我玩捉迷藏,一直不让我走近山溪边。心里越急越容易摔跤,裤腿上全是泥浆,右手掌也擦破了皮,粘着雨水,火辣辣的疼。肚子也咕噜噜乱响,这才想起来,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。如果这个时候,谁给我一块烧饼,估计自己一口就吞了。要是谁给我一捧木欢呢?自己会不会吃?肚子一响,更听不清水声了。我紧了紧裤带,摸了一把脸,雨势小了,水声反而大了起来,好像就在前面不远处。打起精神飞奔过去,一道悬崖堵住了去路,悬崖裂缝之间,一道银瀑从高处飞溅下来,激起的水雾如雨似雪,纷纷扬扬,扑面而来。我颓然跌坐在嶙峋的山石上,自己循着水声找来,面前却是绝路!
歇了半晌,力气稍稍回复。雨停风住,一道彩虹悬挂在瀑布之上。急于下山,也无心欣赏美景,既然找到了源头,赶紧沿着山溪下山吧。刚把双脚踩进激流里,背后山摇地动,扭头一看,瀑布变成了浑黄的泥石流,咆哮着翻腾扑来。我拔腿往岸上跳,一脚下去,溪岸轰然崩坍,现出一个磨盘大的洞口,手脚撑持不住,身子直直地往下掉。

我不知道,下落了多长时间,似乎是一两秒,又似乎是半个世纪,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,飘飘荡荡,无所依托。这是无底洞吗?这是山里隐藏着的天坑吗?飘摇中,想到了很多,更生气自己不该答应刘正安,进山来写什么稿子,以至于迷失荒山,跌落幽邃,恐怕要粉身碎骨了!
脚下忽然有了动静,而且是人的说话声:
你来了。
我四下张望,身边全是白花花的石壁,细碎的石花,嶙峋的石笋。原来并不是什么无底洞,只是一个溶洞罢了。我呵呵笑了,算是对那人声的回应,也是对自己的解嘲,稍遇挫折,就怨天尤人,还是你牛屄哄哄的伍长发吗?
我的笑声刚住,那人又说话了,声音依然很轻,很慢:
来了好,省得我再下山找你。
我往下看,看不到说话的人,正要发问他是人是鬼,身子忽然重了起来,笔直地下落,砰地一声跌到了洞底。
疼不?
我揉揉屁股,慢慢爬了起来,偌大的洞厅内明晃晃的,正中的高台上盘腿趺坐着一个人,看着像是钱老四。再往上看,我掉下来的洞口正是这个山洞的天窗,洒下来的天光照在他的头顶上,我只能看到一个镶了银边的上半身轮廓:
你是钱老四?
不是我,还能是鬼?
他说话了,好像是用肚脐眼儿说话的,因为我根本没看见他嘴唇动弹,更不见他睁眼。我长出一口气:
你果然在这里啊!
我不在这里能去哪儿?你说。
他招招手:
你过来呀。
虽然已经确认他是活着的钱老四,我还是战战兢兢,心中的疑虑大于见到他的惊喜。
你过来呀。
他见我迟疑,又唤了一声。我的膝盖立马软了,慢慢挪到高台下。他的两眼猛地睁开,精光四射:
坐下,听课!
我听什么课,你能给我讲什么?我知道他隐藏在这山洞里传经布道,教人学吼叫,教人吃木欢,但很厌烦他这样的口气。我往后退了一步,准备伺机找到出口跑出去。钱老四似乎看穿了我的预谋,两眼微闭,双手合十:
你刚来就走吗?不和老朋友聊聊吗?
从我掉下来,到现在,他不是命令,就是一连串地发问,看起来,他病得还真不轻。我四下打量,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出口,如果他再纠缠,我拔腿就走。但钱老四接着说的话,一下子就抽走了我的力气:
你那天晚上没少喝吧?你呀,还是老毛病,抽烟,喝酒,熬夜,伤身啊!
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咋知道我到神灵寨来,还喝了酒,钱老四说,他那天夜里到过冯和珍的公司,只是他比小金晚到了半个时辰。现在该我问他了:
小金?你看到小金了?
岂止小金,你的大黑也去了,不过,它走了之后,小金才到。
难道钱老四真的修成神仙了?
你下山了?
我到的时候,你们几个已经从院子里转移到屋内,开始喝酒,是老冯先猜枚过圈儿。
不可能啊。
钱老四却说得有鼻子有眼儿,说都谁谁谁在场,都说了啥,喝的啥酒,上了几个菜,谁喝得最多,他都门儿清:
我就坐在屋脊上,听你们吆五喝六,看你们推杯换盏。那些人我都认识,只有一个女娃子,长得跟妖精似的,我没见过。
我回想起来,冯和珍打了通关之后,是进来过一个眉黑唇红的女娃子,好像是老冯的助理。我看了一下他盘着的双腿:
那你是咋下山的?
我咋下山?就这样。
他双臂上扬,掌心向外,慢慢举过头顶,十指反握交叉在一起,挺胸收腹,似有一股微风在他面前旋转。我听到他轻轻地吸气,然后一点点向外呼气,双手分开,绕肩膀半圆下压至丹田处。我知道这是练气的法门,但不知道钱老四啥时候开始习练,并且有模有样。更让我吃惊的是,片刻间,钱老四盘着的双腿开始离开高台,趺坐的上半身跟着双腿一起冉冉上升。我以为我眼花了,但从天窗透进来的天光说明天还没黑,四周的石笋、石柱一动不动,好像有一根绳索把钱老四缓缓吊起。我仰头上望,只能看见他的双腿和粘着尘土的屁股。我真怕他一直升上去,飘移到天窗外,却听他嘿了一声,身子缓缓下降,稳稳当当地坐回到高台上。
钱老四睁开眼睛,见我惊讶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,微微一笑:
还没修炼到家,让你听见了我的呼吸声,见笑,见笑!
我还在怀疑钱老四在蒙我:
哦,你真的下山了。
钱老四并不直接回答我,叹了一口气:
你要走,我不拦挡你。我知道你帮我说了不少好话。包括老冯,也还有良心。他原本就是盖房子出身,刚去南边的时候,他给人家打工,搬砖,砌墙,挝钢筋。后来他自己当包工头,还是搬砖,砌墙,挝钢筋。挣了几个臭钱儿,就回来要开发景区。景区是开发出来的吗?风景原本就在这儿,好好的,你一折腾,哪还有风景?
【编辑/阿娉 插图/李霞版权保护/吴伟峰/郝浩律师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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