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亚倩这里不以华丽取胜,但我特别爱它们的人情味-昆明信息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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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亚倩
雨后滇南小城,仿佛建在白云之上,云雾与青山依依不舍,许久才缓缓回到天空。
青石路,青瓦,青色的墙,偶尔有一抹朱红色的,便是庙宇,风吹着屋檐的风铃,叮叮当当。
卖井水的马哒哒的跑过雨巷,大理六月有人沿街卖苍山上的雪,此地则是卖古井里的水,都是上古的买卖,清凉活计。
卖水这人是个赤膊大汉,无论寒热,赤着上身,须发戟张,像古代的人,有时不拉马车,便神气的骑着高头大马,像个好汉。他家也卖烧开的井水,附近居民,提热壶去他家打水,聊天,仿佛是街道生活的一部分,泡茶,喝凉白开,饮水机常常闲了落灰!
大家都叫他松井,娶了一个小小的妻子,每天沉默的烧水,倒水,说话细声细气,传说他两个子女都考上了北京的好学校,常常让街坊的富户对着自己家子女咬牙切齿,唉声叹气。
城中多古井,大的古井旁有龙王牌位和画像,也有榕树或者石凳,有井水处,有柳永词,即使无柳永词,亦是母亲们挑水,洗衣,闲聊,散心的地方。
不远处是个燃灯古寺,迎门胖弥勒笑呵呵的,两个怒目金刚有些慈悲哀容,像是街上的人。新建寺庙之时,大人吩咐孩童不能靠近,怕被这塑“爷爷”(滇南对佛像称呼)的人取了面容,受不得香火,命途多舛。
燃灯寺旁有一清真古寺,阿訇每天早上会念经,发自胸腔的嗡嗡经声和风铃声混在一起,在每个清晨催人早起。
月色依稀,启明星闪烁,早起上班的人起床骑车,邻里相闻,那些急匆匆的少年,骑着单车经过拐弯。
少女像春天的小鹿,腰杆笔直,鬓发随着清风飘起,校服上依稀写着xx中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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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起来,寂静的小巷渐渐热闹,特定的几条街挤得水泄不通。
卖米线的人最早开了铺子,这铺子的窗户还是用几块木板撤下来,才露出雕花的窗子,卖葱花包子,豆沙包的人,也在路口支起了热气腾腾的摊子,还有油条,豆浆,稀饭之类。
个旧人还从牧场挑来了新鲜的牛奶,卖给学生喝。
最热闹的永远是米线店,人人捧着头大的一碗,稀里哗啦,相熟的人互相抢着付钱,或者你埋头吃着,突然有人说连这位的一起了,然后拍拍你的肩膀,说一声“慢吃,我给了。”
“啊呀,是你……”
一番推辞,那人说我已经吃了要去做活,发只烟或者打个招呼出了门,充满着小城的人情味。
街道上,附近村镇的莲藕,草芽,薄荷,韭菜,青菜,茄子,黄瓜,红薯,土豆……那老太太,摘得几个酸果,或者自家院子里的葡萄,吃不完,用个竹篮摆着,也卖,这小小的贸易乐趣,和早晨的生活杂糅在一起。猪肉,牛肉,新鲜的活鱼,虾子,螃蟹泥鳅,河蚌,这是一个散漫自由的集市,只要有一个立足之地,任何人都可以参与贸易,你可能会看见抱着母鸡的范进,也会遇见凶神恶煞的镇关西,附近的顽童,捉了几条活鱼,也用脸盆摆着卖,遇到好酒的人,见了欢喜不得,买去做鲜鱼 醒酒汤。
山里的菌子,河里的鱼虾,不同时令,缤纷的水果:石榴,葡萄,草莓,鲜桃,秤砣梨,大黑李子,黄杏……每逢赶集,短短的几公里集市,可以耗尽附近人们的一天,一月,一年,甚至一生!
那个卖凉米线的婆婆,从你小时候就在那里了,现在也还在;那个卖卤猪头的大汉,儿子都和他一样高了,不开分店,也不连锁,似乎也一直没怎么变化,仿佛只要这世界还在,时代未变,他的猪头铺子,就会一直这么安稳的陪着你过这一生。
卖烧烤的人,早早的就点着了木炭,等青烟散去之后,就架上铁架子。
烤豆腐,土豆,用包谷粒来计数,最后数数包谷粒有几颗,便是你吃了几个,有时候你多吃了一两个,她也并不计较。
有些外地的游客,带着外地的想法,想着是这当地人笨。
当地人却有句俗语:老倌饶你三两姜,你却道卖姜老倌不会称称。
一种生意上的宽厚,人情上的事故,千万不要理解成了傻,人人那么精明,事事那么算计,总不见得会好。
有时也烧一些牛肉,鸡脚,本来只是些哄酒的吃食,慢慢的成了名小吃,被加工扩大。
真正地道的烧烤,便是守着一个火盆,主要吃食是当地井水做的豆腐,让老板娘打一角酒,慢慢的烘烤,吃凉米线,凉卷粉,烤豆腐,猪头肉,下酒,喝得夕阳西下,喝得美人迟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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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城多大宅,大宅是非多。
四合院,进门有个屏风,韬光养晦,峰回路转,转过屏风,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,有人家中间是大石缸,养着睡莲和金鱼,有人则是放了一块石头,上面有盆景花草,有人家则是一架葡萄,在下面吃饭可要小心,传说毒蛇会葡萄藤上吸这热气,不小心蛇的口水掉下来,就害人了。
天井往上走几个台阶,便是堂屋,中央有供桌,供着天,地,君,亲,师!
也是族中老人供奉祖先,节日祭祀的四方。
讲究的人家堂屋中有对联,字画,古董花瓶一对,常常换清水,插着七里香!
大宅多是一家人居住,房前屋下,姐妹妯娌,少不了是是非非,像小型的红楼梦。
如果家风不好的,便多出些风风雨雨。
那紫气东来,百忍家风的,也不过家丑不为外扬,多多少少,都有一些故事,鸡毛蒜皮。
是以西方建筑渐渐的取代了四合院,那集体主义的水泥盒子,关押了多少灵魂,也多少给大家提供了独立的空间,也许邻居老死不相往来,倒也少了四合院的是是非非。
小四合院,则多了一些自由和温馨,二楼的屋檐,雕梁画栋,也许用尽了员外老爷的一生积蓄,然而这建筑是可以传代的,雕窗,画梁,都可以,传说大户人家的这些金线,真的细细磨碎了金子,做成金粉,涂在着名贵的木头上。
大的几家,朱家,张家,杨家,院子中便有水榭楼台,逢年过节请戏班在家里唱戏,何等气派,不过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
现在多也成为了故居,或者被新的大户租了去,当作酒楼饭馆。
在这样的房子了,一扇窗,一扇门,你便可以细看一整天。
一些治家有方的,世代几经风雨,却也传承至今,在门口写了私家住宅,禁止参观。
虽是如此,后人依旧彬彬有礼,延续家风,令人赞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