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亚倩连载丨《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》②-魅丽飞言情
李亚倩连载丨《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》②-魅丽飞言情
李亚倩《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》
《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》
作者:春风榴火
一年前,他是倔强的疯子,要钱不要命
再见面,他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野生哥哥
“妹妹,我是许刃,请多指教。”
她红了眼眶,“不管你怎么推开我,我都该死死抱住你。”
烈火小千金VS孤僻学霸
人气作家 春风榴火 全新力作
断绝退路的上瘾之恋
她是我的心头好,是我的意中人。
“这一次,我让你赢,我忘不了也绝不忘了你。”
【内容简介】
导游许刃和富家女程池在峨眉山相遇,两个人从一开始的相互看不惯,到后来在交锋和对峙的冲突中,渐渐地相互理解,互生好感……
再相见,程池的父亲从外面领回来一个脏兮兮的穷小子许刃,并让程池叫他哥哥……
许刃到底有多少个秘密隐瞒着她,答案很长她花了一生去追寻。
【作者简介】
春风榴火,大家可以叫我火火,现当代文学硕士在读,生于天府之国巴蜀四川,现居4D魔幻城市——重庆。过着冬天泡温泉,夏天吃火锅的悠闲生活。
胸无大志岁月静好,吃货,旅者,故事人。
新浪微博@晋江春风榴火
《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》②
第二章
这还用看,程池就算闭着眼睛,也能嗅到空气中那一股子发了霉的穷酸味儿!
他的话惹火了程池,她“腾”地站起身,居高临下看着许刃,声调拔高了几分:“许刃,见过不要脸的,没见过给脸也不要的。”
“小千金,我还真不想要你这脸。”他冷笑着讽刺道。
“你!”程池抬腿就想给他一脚,就往下面踹,踹死算她爸的,但是一转念,学校里她一呼百应,可这荒山野岭,杨少爷那花架子中看不中用,她没帮手,干架恐怕干不赢。
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,往后退了退,努力平复心里的怒火,狠狠地瞪着他,只能努力搜罗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他。
“许刃,你妈得了艾滋病,你才会辍学打工吧?你这人看着挺上道挺聪明,但都是小聪明,拎不清大道理,在这个世界上,跟钱过不去,那不是自寻死路?都被踩在脚底下了,还要尊严,尊严算个屁!”
钱是好东西,它不仅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官能享受,还可以给人带来精神愉悦,譬如羞辱别人的快感。
程池说完这些,不等他说话,转身就跑,步履踉跄,一口气跑到了走廊尽头,停下来大口喘息。
她气得身子发抖,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拎不清的人。
怕他追上来,她回头,许刃没动,黑暗中,他的身子弯成了起伏的山脉。
程池钻进被窝那一瞬间,就后悔了。她打过群架,抄起啤酒瓶子就上,给人脑瓜子开瓢,头破血流,也没觉得歉疚,没后悔过。但是现在,她的心窝子,像是有一柄钢刀在捅,“嘎吱”一声进去,“哗啦”一声出来,带出淋漓的鲜血。
伤人一千,自损八百……
那个许刃,肯定带了反弹伤害技能。程池又气又悔,失眠大半宿,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。
次日清早,手机闹铃响个没完没了,程池在被窝里裹成了蚕宝宝,闹铃对她完全没影响。
闹铃一响,白悠翻身就爬了起来,穿戴收拾好,过来推程池,凑近她的耳朵大喊:“程爷,起来啦,咱们要去看日出啦!”
程池脑子迷迷糊糊,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,怎么又要起来了?啊!根本起不来!好困啊!她还要继续睡。
“不去。”程池迷迷糊糊地咕哝,“你和他们去吧,爷要睡觉。”
她将脑袋整个捂进被窝里,任白悠怎么推她都不起来。
“真不去啊?”白悠颇觉惋惜,但也知道程池的性子倔强,索性便不再劝她,整理了衣物,凑到她耳边大声说道,“那我就先走了,你醒了给我来电话。”
程池眯着眼睛,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。
院子外面,夜色浓酽,大伙儿脸上虽然都还挂着睡意,但是精神还不错。走夜路上山,对他们而言,是非常新奇的体验,所以吵吵嚷嚷很激动。
许刃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,扣好了他的登山包,精神头十足。他回身清点了人数,发现少了一个,白悠解释:“程池起不来,不想去了。”
许刃眉心微微皱了皱,转身朝走廊走去:“我把她叫起来。”
“哎!你叫了也没用,她起床气发作起来很厉害的。”
许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。
这个程池,意外状况层出不穷,他拿了她的导游费,总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雷洞坪,万一惹出点乱子,到时候麻烦就大了。
许刃不想惹麻烦,所以最好叫上她一块儿走。
“嘭嘭嘭”,许刃敲门敲了小半分钟,连隔壁房间都传来了咕咕哝哝的抱怨声,结果程池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。
真睡成猪了?
由于是山地结构,旅店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向着走廊的,许刃索性走到窗边,撩开窗帘往里面看了看。房间里亮着灯,透过窗帘的缝隙,他看到程池已经起来了,就盘腿坐在床上埋头玩手机。
她是故意不应他?还在惦记昨晚的事?
昨晚上,他静下心来琢磨程池的话,的确难听,也很伤人,但说的是实话,他本来就穷,本来就在处处揩她这冤大头的油水,被说几句,算什么呢?穷,又要自尊,没这么好的事。而且说到底他们不过萍水相逢,实在没必要闹得跟仇人似的,反正今天之后,谁也不认识谁,他索性也就放下了。
许刃又敲了敲门,房间里毫无动静,他再度走到窗边朝里面看,程池还在看手机,专心致志,就像……根本没听到敲门声似的。
怎么会这样?就算在赌气,好歹也该有点反应吧?可是看程池的神情,分明没有半点波动。
许刃稍稍皱了皱眉,露出些微不解之色。然而就在这时候,他注意到她手伸到床头柜上,抓起了那个白色蓝牙耳机——她的耳机是两截式样的,看起来还挺高档。这两天,不管什么时候,她都戴着耳机。
程池将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,许刃像是明白了什么,心猛地缩紧,下意识地伸出手,轻轻地敲了敲窗户,程池恍然抬头,与他隔着玻璃遥遥对视。
程池连忙将被单抓来,掩住大腿,她只穿了一条内裤,光洁的大腿还露在外面呢!
“流氓!变态!色情狂!”程池破口大骂。
许刃发誓,他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只穿了一条玫红色带圆点儿,还镶花边儿的蕾丝小内裤。
他才没想偷窥她什么,再说,一小丫头片子,有什么好看的。他只是肯定了心里刚刚冒出来的猜测。
程池,她是个聋子。
“神经病!死变态!”程池将自己裹在被子里,用尽了恶毒的语言咒骂许刃。
他过来叫她起床,程池当然不肯就范,索性把他轰走了,许刃也不多说,只嘱咐她乖乖留在旅店等他们下山,不要乱跑。
程池现在睡意全无,又起来刷了会儿微博,实在百无聊赖,有点后悔一个人待在房间,太无聊了!她还从来没看过日出呢!听说峨眉山的日出是奇景,妙不可言,来都来了,如果看不到,会很遗憾吧!
念及此,程池索性穿好了衣服,准备独自一人继续登山。反正从雷洞坪到金顶的路就一条,这破导游可有可无,她自己也能上去。
程池出了房间,发现旅店的服务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。她背上了包,径直出门,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,只想快点上山。
雷洞坪修在半山腰,是距离金顶最近的一个的旅游集散中心,从这里步行上山,快的话一个半小时,当然前面也有缆车,但是缆车六点半才开始运营,要看日出肯定太迟了。
集散中心有路灯,山道上却没有,一片漆黑,程池拿出手机自带电筒给自己照明,路上时不时也能遇上几个一块儿走夜路的游客,她走得很快,远远地就把这些游客甩在了后面。
不过爬山也是讲究技巧的,程池前期爬得太猛,现在有些后继乏力了,她看了看时间,五点二十了,距离日出应该不过四五十分钟,不晓得还有多远啊!如果不能赶上,她可不就白来了?
得加把劲儿!
这么想着,没留神青苔晨露,脚底打滑,她摔了个狗啃泥。脚好像还扭了一下。
她手撑着边上的湿木头护栏,尝试着想要站起来,结果脚踝跟抽了筋似的,疼得不行。真给扭了!
这半山腰不上不下的……程池想死的心都有了。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小石板路上,生起了闷气,又冷又饿,倒霉死了……
她情不自禁拉了拉衣领,想着要不要给白悠打个电话,一咬牙,算了,她们肯定都快要到山顶了。
又有几批徒步登山客打着手电,从她身边经过,就在程池正郁闷的时候,前面模模糊糊,似乎有人在往下走。
天已经蒙蒙亮,些微光线勾勒出了他的轮廓,高大,挺拔。
程池的心猛地一紧。怎么可能!许刃怎么下来了?
许刃真的下来了!他下山的脚步很轻很快,哒哒哒哒,跟骑了小毛驴似的,路过她的身边看都没看她,径直朝着山下走去。他刚走了没几步,似乎发现了什么,回过头,拿手电光扫了扫坐在阶梯上的程池。
原来在这儿!
他又回身,走到她边上,程池一直拿手挡着光线,借着光又狠狠瞪了他一眼,同时从包里摸出白色的耳机戴上。
“怎么坐这儿?”他问她。
“看风景。”程池漫不经心地说着,左右张望。
“风景好看吗?”许刃笑了笑。
“好看,比某些人好看。”
“行,山路处处是风景,你慢慢欣赏,那我走了。”许刃说完抬腿就走。
程池立刻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,咬着下唇,终于服了个软:“我脚扭了。”
许刃知道她死要面子,所以也没有趁机挖苦她,而是坐在她的身边,沉声问:“哪只脚?”
“右边。”程池伸了伸右脚,许刃接了过来,放在自己的大腿上,脱下她的运动鞋。
姿势有些亲密暧昧,还在他面前脱了鞋,程池脸上不禁泛了羞红,心跳加速了许多。
许刃浑然不觉她的异样,握着脚踝,轻轻转了一下。
“疼……疼!”程池疼得直抽气,大叫道,“我警告你啊,你可别想趁机报复我,我……”她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,许刃用力一掰一扯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程池疼得都快要哭了!
就那一下子,疼过之后便舒服多了,她脚落地动了动,好像也没那么疼了。
哎哟,手法不错。
“能走吗?”他问。
程池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,试着动了动。
“不行,脚软……”勉强走路是可以,但是要爬山,恐怕是不行了。
“那怎么办?”许刃问她。
她哪晓得怎么办?
“你是导游,听你的。”她说。
“那你自己回去?”
“回就回!”
程池赌气扶着潮湿的木质把手,一瘸一拐往山下走,脚步蹒跚,看起来随时会摔倒似的。
许刃嘴角轻轻一扬,三两步走到她前面,拉了拉她的手腕,说:“我背你。”
“哈?”
他背对着她蹲下了身。
程池愣住了。
什么?他要背我爬山?等等,他确定自己背着我能爬得上去?这可都是陡坡,摔下去那就是尸骨无存啊,他确定要尝试?
“给你三秒。”他态度果断,直接打断了程池的瞻前顾后。程池不再犹豫,趴上了他的背。
许刃的背很宽,也很硬,她甚至能够感受到,在单薄的衣服之下,他背部肌肉的牵扯带动的力量。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,互握着,大腿勾在他精壮的腰部。
许刃起身,抖了抖,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臀部,转身朝着山上走去。
他的步履很稳健,背着她,走得很快。
“你怎么会下来?”
“我叮嘱了旅店前台留意你。”许刃解释,“刚刚他们给我打电话,说你上山了。”
“哟,你还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啊。”
“这么一尊千金小姐,在我手上丢了,赔不起。”
“把你卖了都赔不起。”程池哼了一声,突然又想起昨晚的事,她问,“那你不生气了?”
“我本来就没生气。”
“我觉着你昨晚挺生气的,凶起来都要吃人了。”
许刃说话时尾音总是不觉上扬:“怕我啊?”
“扯淡,我程池谁都不怕。”
“那你管我生不生气?”
“……”
她还真是无言以对,是啊,管他生不生气啊,反正今天之后,就各走各路谁都不认识谁了。
程池趴在他背上不动,许刃也不再多问,索性加快了步伐,朝山上走去。
“你走那么快干什么?”
“和时间赛跑。”
“现在上去,还能看到日出吗?”
“天还没亮,有希望看到。”许刃回答。
程池手搭在许刃的肩膀上,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,这么硬。
程池笑了笑,说:“你真的够励志,都可以树典型了。”
许刃反唇相讥:“你就不能换个词?”
“就这德行,不喜欢,捂着耳朵别听啊!”
“我不像某些人,不用捂耳朵也……”许刃的话突然顿住了,后半段生生咽回了肚子里。
程池听他话说一半,好奇地问: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许刃不想戳人伤口,便不再说话。
天际隐隐泛出微光,夜空还是一片深蓝,漫天的繁星璀璨,时不时还会有流星划过夜空。
方才程池一路攀爬,竟不曾抬头往天上看一眼,这样的美景,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。
太美了!
程池情不自禁地……向天空伸出手,食指和拇指合拢,作摘星状,喃喃道:“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,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?”
她听到许刃“哧”地笑了一声,轻不可闻。
“是这样念的?”许刃勾起尾音问她。
“你是学霸,你告诉我,是这样念的吗?”
“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。”许刃要纠正她,念出来却顿了顿,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话,喃喃道,“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……”
“是何年?”
程池笑了。
第一次,通过这冷冰冰的助听器,她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,她将食指拇指交叠的手递到许刃的眼前。
“我摘了一颗星星,给你!”
过了接引殿,很快就上了金顶,天际也渐渐泛了光,周围的景物呈墨绿色,宛如大块浓郁丹青的铺洒渲染。
许刃的步履越来越快,背着她几乎是一路小跑。
这男人是台永动机吗,太生猛了!背着她爬了这么长一段阶梯,他都不知道累吗?
很快,前面的视野开阔了起来,游人也越来越多。
“上来了!”程池欢呼了一声。
“还没到。”许刃一路跑了起来,说道,“前面的观景台,才是最佳的日出观赏点。”
就在这时候,面朝东方的山脊线,开始笼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,山脊之上,缕缕云霞被烧成了火红色,倏尔,淡淡的紫红光弧开始缓缓上升。
程池在他背上被颠儿得难受,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脖颈。哇,永动机!体力这么好!
许刃背着她,一口气不停,跑上了观景台,在护栏边刹住脚步。
朝阳缓缓冒出了头,一瞬间,漫天的光辉,朝着层云山峦铺叠而来!无比壮观!
他喘息着,胸脯起伏,她情不自禁在他眼前伸出了手,阳光铺洒下来,从她的指尖,漫溯到了她的手掌、手臂、脸庞……
她的目光,情不自禁地移向许刃,从背后的角度,只能看到他的耳朵笼上了晨光,红红的,鬓间还略带着汗珠。他微微张着嘴,还在大口地呼吸,但是呼吸的声音很小很小。
兴许……是恐惊了天上人。
许刃目不转睛地盯着初升的朝阳,眼神那样认真,仿佛那就是他的前路与希望所在。
程池就这样专注地……看着他,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,她忘了周围的一切。
日出之后,天色开始大亮。此时,白悠给程池打了个电话。
“你在金顶了吗?”
“嗯,我到了,你们在哪儿?”
“我们去万佛顶了。”
程池在许刃背上很是激动地大喊:“你们就不能等等我!我好不容易爬上来,你俩还自己去玩!”
许刃按着耳朵,回头质疑:“你……好不容易爬上来?”
“不要在意这种细节。”
“……”
“哎!我耳机掉了!”程池拍拍许刃的肩膀,“放我下来,我耳机掉了!”
许刃把她放下来,她转身跑出去几步,从地上捡起耳机挂上又跑回来。
那双脚迈得真叫健步如飞,身轻如燕。
许刃:“……”
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真诚呢?
“一上来就好了,够及时。”
“怎么,以为我是骗你的?”
“这倒无所谓。”
“哟,大度啊!”
“按旅游局规定的滑竿价格算,我背你这段,不能少于六百。”许刃说,“还带你看了日出,得八百了。”
程池决定收回前一句话。
前方是普贤菩萨的金身像,约莫四十米高,十方普贤,众生朝拜,气势恢宏。
“为什么这菩萨这么多的脑袋呀?”程池数了数,有十个,层层叠叠,占了三行。
“十方寓意的是普贤的十大行愿,又象征佛教里的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东南、西南、东北、西北、上、下十个方位。”
这个时候的许刃,总算有了点导游的样子,跟程池耐心地讲解:“普贤的十个头像分为三层,神态各异,代表了世人的十种心态。”
程池似懂非懂地点头,突然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对了,白悠说这个菩萨超级灵验,明年高考,我得去拜一拜。”
金殿为铜面鎏金屋顶,看上去气势恢宏。
程池正要合十躬身朝拜,许刃一把将她揪回来,跟拎小鸡似的。
“许了愿,如果真的应了,是要回来还愿的,你确定……还要来?”
“无所谓啊,我要是真考上了,再来一次也没什么……再说,我还可以回来看你。”
许刃微微一愣,松开了她的手。
看他,他有什么好看的。
程池走上前,闭眼,双手合十对着菩萨拜了拜。
“菩萨,请保佑我考上清华北大,实在不行,北师大这些也无所谓,看你方便给我怎么安排,我服从调剂。”
许刃:“……”
他觉得她明年可以不用来了。
拜过之后,程池回头看许刃,他站在蒲团边,放下自己的登山包,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果盘,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了三个硕大的红苹果,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果盘里。
程池愣了愣,难怪觉得他背包里的矿泉水都卖光了,还鼓鼓的,原来他竟从山下背了水果上来。
只见他双手端着果盘,走到了殿前,小心翼翼地搁在了奉台上,这时候有老僧轻轻敲起了敲木鱼。他走到蒲团前,手掌合十在胸前,拜了三拜。
木鱼声悠远,凉风吹拂黄幡,转经筒滚动着,发出沉静的回响。殿外游客络绎不绝,点香上拜,动静不小,而他却仿佛静止了一般,独立于菩萨像前,低头,虔诚参拜。
这个世界,此时与他无关。
程池的心有那么一瞬间,骤然静了下来。
她心里再无半点杂念,眼里,只有一个双手合十的许刃。
而后许刃起身,从包里摸出了三张红票子,放进了功德箱。
程池讶异,一毛不拔的铁公鸡,一出手就……
不过她转念一想,其实也容易理解,毕竟他母亲都那样了,如果菩萨真的有灵,助他一臂之力,那这点功德钱,又算得了什么。
乘坐大巴车,可以直接到山脚下。车里,程池歪着脑袋,靠着窗睡着了,许刃坐在她身边的位置,瞥了她一眼,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她的耳朵上,还能看见细微的白色小绒毛。他情不自禁地伸手,摸了摸她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,准确来说……应该是助听器。
这样一个女孩子,怎么会……
程池的睡眠很浅,一下子就惊醒过来,而此时,许刃的手正捏着她的耳朵。
她的目光有些疑惑:“你……”
许刃轻咳了一声,脸有些涨红,像是被抓住偷吃零食的小孩子。
“你这耳朵,长得有点新颖别致。”
“……”
她将脸扭向窗外,泛起了绯红。
“你刚刚跟菩萨许了什么愿?”她再度看向许刃。
良久之后,许刃说:“我没有许愿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从不向菩萨许愿。”
“那你还……”
还从山下带水果上来,还给那么多的功德钱……
“只是觉得……应该那样做。”他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景物,目光没有焦距。
应该那样做。
他或许无知,或许放肆,但他也有敬畏。
许刃一直将她们送到了火车站。
“走了,许导!”白悠向他挥了挥手,“虽然咱们之间有不少摩擦,不过总的来说,玩得很开心!就不去举报你了。”
许刃含蓄地笑了笑:“我是野导,举报……”
“举报无效对不对。”杨靖哈哈大笑。
许刃也笑了笑,对他们挥手:“一路顺风,好好学习。”
自始至终,程池都没有说话,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,直到离开,她也没跟他说一句话,偶尔与他对视,她也是匆匆移开目光。
“程池。”许刃突然叫住了她。
程池几乎是立刻回身,满心期待地看着他。
他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小链子,上面吊着两个银色的小铃铛。
“给你。”
程池接过了那链子,惊诧地道:“给我?”
“纪念品,戴脚上。”许刃说,“那一百块,我买了这个。”他随即又补充,“纯银的。”
一百块?她恍然想起来,是她说要给猴王做赔礼的那一百块。
他知道还钱她不会收,索性给她买了条链子,作为礼物送给她。
他晃了晃铃铛,叮叮咚咚,很是好听。
“谢了。”程池低头浅笑。
许刃愣了愣,倒是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温驯的神情。
“不用谢。”
他转身要走,程池却突然叫住他:“许刃。”
“嗯?”他回头。
她红着脸道:“一直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说。”
“许刃这个名字,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?”
许刃愣了愣,没想到她会对这个感兴趣,他扭头,看着远处层叠的山峦,想了想,喃喃道:“给我取名的那个人……”
程池耳畔,旋起了一阵风。
“她说……我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把刀。”
一年后。
今夜有微雨,空气潮湿,正是秋寒时候。
鹿州大道99号,程宅。
一辆黑色轿车在古老的大宅前停了下来,这栋宅子位于近郊的富人区,建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现在已经属于老古董,但价值连城。外观呈欧式风格,在黑压压的阴霾之下,显得肃杀无比,即使大宅内亮着光,也无法驱散这森森的寒凉之感。
许刃理了理衣领,感觉有些冷。
他用光了原本就不多的积蓄,买了身上这件并不算很体面但是崭新的套装,用无比庄严肃穆的神情,来迎接他的远大前程。
在他前面领路的男人还算面目和善,穿着正装,举止得体,颇有风度。他就是将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,他叫程正年。
许刃对他很恭敬。
许刃跟着程正年,沿着鹅卵石小径走进了花园,那栋古老而阴郁的豪宅,背靠连绵的墨色群山。
他一双眼眸深黑如死水,淡淡地瞥了它一眼。
玄关处,许刃见到了大宅的女主人——年轻貌美的江依络,还有保姆陶婶,妹妹程嘉。
江依络拥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,身材婀娜,妖冶迷人,但眉宇颇为清冷。
而保姆陶婶,眉目慈祥,很亲切。
妹妹程嘉拿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,脸色微微泛红,甜美地说:“欢迎。”
许刃刚拿起深蓝色的鞋套,程正年忙说:“不用,换拖鞋吧,以后你也是家里的人。”
他一句话,肯定了他的地位。
他顺从地点头,保姆陶婶连忙递上来一双崭新合脚的男士拖鞋。
许刃注意到程正年的年轻的夫人江依络一直在打量他,她目光里的神色很古怪,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善。
他的目光扫向了大宅内部,家里的陈列装饰,都是严谨而肃穆的欧式复古风格,灯光打得并不亮,给人一种压抑沉闷之感。
他并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女孩。
“池池呢?”沙发上,程正年看向夫人江依络。
江依络抱着手臂,清清冷冷地哼了一声:“鬼知道。”
陶婶连忙解释:“小姐本来在家等着您,可是刚刚她朋友来了电话,说是有急事,所以先出去了。”
程正年的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茶几上。
“哼,她能有什么急事!马上打电话,把人给我叫回来!”
陶婶连连点头,退下去走到电话台边,拨出了电话。
叮叮咚咚。
银白色的脚链铃铛挂在法拉利车的后视镜下方。
前面出现一个弯道,她猛转方向盘,一个漂亮的甩身漂移,九十度滑过弯道,法拉利引擎的优势此时此刻方才显示了出来。
她将身后的那辆车远远地甩出了一大截,油门一脚轰到了底,山路两旁的景物快速飞逝……
风的呼啸声,引擎的震动,交杂着脚链铃铛的欢快的呼喊……她喜欢倾听这迷人的交响乐,这让她感觉真实。
倏尔,进入了一个隧洞,程池目光凝望着前方,路灯不断从头顶飞过。
“阿池,你的时速已经快220了!”对讲机里,白悠的声音传来。
“还早。”程池声音沉静,启动了第二引擎,再度加速。
电话放在副驾驶座,铃声响个不停,她看也没看。
车一瞬间冲出了隧道,朝着终点猛冲而去。终点站着不少年轻男女,过线的那一瞬间,欢呼声骤起,彩带从天飘落。
法拉利飞出很远之后,一个漂亮的甩尾,停了下来。陆续又有几辆车飞向终点,在她周围停下来。
赢了!
程池嘴角扬了扬,随手拿起了后视镜上的红绳脚链铃铛,放在嘴边吻了吻,然后挂在了手腕上。她有不少饰品,风格都比较狂野,什么骷髅耳钉,钉子项链……却不知道为何偏偏是这么小清新的一个脚链,最得她的喜欢。
已经四个月了,不晓得他怎么样了。
程池扭头便瞥见手机屏幕上,已经显示十个未接来电。
心烦。
她穿着一身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赛车服,刚出来,一众打扮花里胡哨的男女立刻簇拥了上来。
“阿池,一个字,猛!”
“这次又破纪录了吧!”
“我开了个大包,咱们喝酒庆祝去!”
……
“不了。”程池说,“老头在家快抓狂了,我得回去。”
在大伙儿失望的叹息声里,程池重新坐回了驾驶位,将车开下了盘山公路。
引擎声音很大,轰轰隆隆,陶婶站在花园大门口,老远就听见了,她知道是大小姐回来了。
程池从车库出来,将钥匙甩给了园丁大叔:“秦叔,记得帮我洗车。”
秦叔接过钥匙,微笑点头,知道这辆法拉利是程池的心头爱,不敢怠慢,当即便拿了水管忙碌去了。
“陶婶。”程池唤她,走过去,脚步却在大门口停了下来,有些局促紧张,“老头没生气吧?”
“你说呢?”陶婶压低了声音,“说一个小时后就回来,你看看现在,这都十点了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圆谎。”
程池更加不敢进门了,说道:“那可怎么办,铁定又得挨揍。”
“别担心,家里有客人,老爷应该不至于当着客人的面……”
“有客人?”程池立刻放松了神情,“那就跟我没关系啦,他谈他的生意,我从后门走,溜回房间……”
“不是老爷的生意伙伴,是个少年人,跟你差不多大,好像是要在家里住下来。”陶婶解释,“现在他们都在客厅,等着你呢。”
“住下来!”程池讶异地惊呼,虽然家里宅子够大,但是总不至于……什么人都能住吧!
她摘下手套,拿着自己的蓝白色赛车帽,匆匆走进了大门。
在鞋柜里,她看到一双陌生的皮鞋,很干净,擦得很亮,还是崭新的……男人的鞋。
鞋子虽然新,但是质量倒不怎么样,野牌子。家里的客人非富即贵,何曾有过如此身份的人?
程池没有多想,换了鞋之后,便进了客厅。
抬眸的那一刹那,她以为自己在做梦!
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,呼吸都要停滞了!
许刃规矩地坐在沙发边,一身淡青色衬衣,规整地修饰着他修长而又健硕的身材,每一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到了脖颈,黑色长裤裹着大长腿,微微外扣,发型经过了精心的修剪,露出了高高的额头,几缕刘海垂下来,挂在深邃的眼眸前。
两人遥遥对视的那一瞬间,旧梦如昨。
她唯记得,他说过,我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把刀。
赛车帽直接脱手,滚了出去……
她傻了一般。
许刃起身,捡起了地上的赛车帽,垂眸打量了一番,嘴角微扬,随后走过去,递给她。
“妹妹,我是许刃,请多指教。”
很多年后,程池每每回忆起他们这次不算初见的初见,还是会觉得惊心动魄。
因有外人在,程正年果然没有过多为难程池,只严厉地说了她几句,晚归的事便作罢了。
“许刃比你大,以后你就叫他哥哥,他要在咱们家住下来,跟家人一样,你不准欺负他。”程正年说。
见鬼……哪里冒出来的野哥哥!
程池下意识的反应是不能接受,她憋不住情绪,立马就炸了,指着许刃情绪激动地质问程正年:“他是你的私生子?!”除了私生子,程池实在想不出他还能以别的什么身份进入她的家庭,让她管他叫哥哥。
继母江依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,换了个姿势,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,准备好好欣赏眼前的这出大戏。
程正年的手重重地拍打在茶几上,厉声斥责:“放肆!”
“私生子都领回家了,到底谁放肆啊!”程池气得眼睛不是眼睛,鼻子不是鼻子,开始口不择言破口大骂,“老色鬼!”
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,可她就是生气!气炸了!她现在只想“杀人”!她想狂奔出去,开上她的法拉利,往山崖上撞,撞死算她自己的!
“就算是我儿子又怎样,你是什么东西,敢教训我!”程正年站起身指着程池,“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,竟让你忘了谁才是这家的主人!”
江依络手撑在沙发边,眯着眼睛,慵懒地看着父女俩的对峙,嘴角勾着浅笑,不动声色。
程池红着眼睛,转身恶狠狠地质问许刃:“你是他儿子吗?”
许刃内眼角微微颤了颤。
“不是。”他说,“程先生只是我的资助人。”
“姐,爸只是资助这个许哥哥读书的。”程嘉适时地插嘴,“许刃哥哥今年刚刚考完大学,在咱们家暂住两个月。”
“资助?”程池明显不信,定定地看着许刃,突然冷笑,“你接受?”
许刃敛了敛目光,没有说话。
“程池,我最后警告你一声,有点程家大小姐的样子,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,说我程家没规矩!”程正年怒气难平。
“就她那野样儿?”江依络操着江南水乡的腔调,冷嘲,“程家大小姐,呵。”
“你也知道他是外人,资助一个外人,需要让他住到家里来?”程池摇头,她才不信,这不合常理。
“姐,许哥哥没有地方住,爸才将他领回来的。”程嘉又说。
“你闭嘴!”程池瞪了妹妹程嘉一眼。
程嘉立刻噤声,不敢再说话了。
“陶婶,把我的鞭子拿出来!”程正年怒声大吼,“今天晚上,有人皮痒了!”
“老爷……”
陶婶还想劝,却被程正年怒斥:“快去!”
陶婶只得依言,从墙上取下了鞭子,战战兢兢地递给了程正年。
程正年拿着鞭子,在空中挥了挥,鞭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。他朝着她走过来,程池想跑,没跑过,“啪”的一声,一鞭子挥下去,程池下意识地挡住脸,却没有痛感。
鞭子落到了许刃的手臂之上,霎时间,衬衣破裂,手臂上起了一条红痕。
程池微微张嘴,愣住了,没想到他会把她往身后拉,没想到他会替她挨这一鞭子。她红着眼睛,看着他宽阔的背影,看着他手臂的伤口,又气又急,不知该怎么办,不知该说什么,担忧又愧疚。她颤颤地退后,摇着头,憋着眼泪,转身跑出了大宅。
“你给我回来!”程正年在背后怒声大吼,程池却不理他,径直跑到花园。秦叔正在给她洗车,程池一把抓起花台上的钥匙,打开车门,坐了进去,一声轰鸣发动车子,将车开了出去,直直地冲出花园,青青的草地上被她碾出一道深深的泥痕。
大宅的喧嚣与沸腾,被她甩在了车后,渐渐地远去了,她大口地喘息着,摸了一把眼角泪痕,咬着下唇,冷哼一声:“资助人……放你的狗屁。”
……下集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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